2013年10月23日 星期三

NO.21 一個可以呼吸的角落

我曾經嘗試著大口吸氣、吐氣,可是嘴巴一開一闔,一點用都沒有。好像即使我吸氣了,氧氣也不會經由我的血液輸送到我的腦袋、四肢般,全身都無力,頭暈目眩,不得動彈,那時總想著,原來離水的魚,在腮無法發揮作用的陸地上掙扎時,牠所體會到的感覺是如此痛苦。每當我有這種情況時,我就會趕忙衝入那棟大樓,雖然想飛奔到我的目的地,但是為了保持其它人的安寧,我還是會盡可能的輕步前進,在等待玻璃門敞開的幾秒鐘小小地跳躍,接著刷過學生證,通過第一道關卡後,叮叮咚咚踏上樓梯,順著旋轉樓梯上去之後再右轉,越過一排又一排古質書櫃,最後鑽進那面靠窗牆邊中第三組書桌組中,緩緩坐下,舒服地嘆息,接著呼吸。

只有這裡,是我特別的、唯一的,在我的心躁動不安時,可以讓我重新安穩呼吸的小角落。

記不清是進入這間學校之後的第幾個夜晚,只要閉上眼睛,就會想起那畫面──此起彼落的爭吵聲,聲嘶力竭地尖叫,憤怒到不用照鏡子都知道自己的臉紅的像火,即使如此還是互不相讓,為了自己的堅持,不停大吼出聲。可能其它人會覺得這只是件小事,這件事確可以讓本來該是同伴的人們顧不得撕破臉,選擇用言語傷害對方。而在學校這個場所,沒有避不見面這個選項,經過那些事情後,光在同一空間都瀰漫著彈藥味,尷尬、彆扭、難以呼吸,為了不要有這種感覺,我下課之後總想找可以一個人的地方,當我漫無目的地在校園中遊走時,在我眼前聳立的大樓,就像是黑海中的燈塔,讓我在漆黑的深淵中,找到了方向,透過玻璃窗的光線,明明是筆直又淨白的日光燈管,在那當下,在我看來卻是太陽般帶著和煦熱度,而我就像尋求溫暖的嬌小動物,瞇著眼睛移軀向其靠近。進入之後,這棟大樓中,每個人都神情專注地低著頭,雖然旁人就在身邊,可是卻可以視而不見,我注意到,只要有雙手捧著的那本書,大家都可以進入自己的世界,而這是連神都沒有辦法阻止的。我讚嘆著這樣美好的氣氛,而為了模仿大家,隨手抽了一本封面有柔和圖片的書本,躡手躡腳地走到靠著窗戶的那書桌前,把背了一整天,沉重的背包放在書桌上,在裡頭的書本和水壺因為與桌面接觸發出清脆的撞擊聲,我連忙擺好背包,害怕這突兀的聲響會打壞了每個人的世界。終於我坐定,調節好燈光,才戰戰兢兢地翻開了第一面,忽地,一陣襲捲我思慮的旋風,觸過我的頰邊,竄過耳際,在我還來不及去探查那是什麼東西時,我已經墜入了那個世界。

然後我闔上書本,再抬起頭,望向窗外時,橙紅色的夕陽已經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靛藍色的晚霞,和稀稀落落的路燈光。我在我的世界只過了一下子,但外面的世界和我的世界有時差,像是被邀請到龍宮的浦島太郎,龍宮三日,人間百年,我到現在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,我連忙將右手探在我的鼻間,仔細的感受,想起來不禁覺得莞爾,我明明就安穩的活著,卻要自己探自己的鼻息,只因為我已經好久沒有這麼順暢地大口呼吸了,光想到這,就覺得眼眶一熱,一股難以言喻的情感充斥在胸腔。

那棟大樓直到今天,我都相當頻繁地出入,偶爾,遇到一些難以解決的事情的時候,我就會隨手抓本順眼的書,坐到我的老位置,慢慢地呼吸。

或許對某些人來說,圖資館的存在意義就是要查詢資料,或是讓自己可以不受外物影響,專注的念書,但對於我來說,這個地方對我意義非凡,因為圖資館有魔法,可以讓每個拿了書的人都創造出自己的世界,然後再由這些魔法讓自己沉澱心緒,安穩地呼吸,我曾經以為沒有辦法解決的大事,卻因為一本書、一個靠窗的座位,就讓我冷靜,找到去解決的勇氣。

   我今天依然坐在老位置,拿著書本,感恩地吸氣,這個小角落讓我重新想起,那股因為可以呼吸而想要流淚的衝動,現在終於曉得當初在我胸口間充斥著的情感的名字,那名字叫做「幸福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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